我们从小到大,都很反感被大人教育「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觉得这是一种爹味十足的PUA话术。到了而立之年的我,虽然还没有当爹,但却慢慢觉得,这句话其实有他的道理。
比如说,高中就是学语言最好的阶段。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高三是这辈子英语水平的巅峰。因为过了高中,就再也没有人,能在不违法的前提下,强迫你每天背单词了。我后来自学过日语,但是毫不意外半途而废了。如果有人和我一样用的是《标准日本语》这本教材,那你就能理解,在我的时间线里,课本里的主人公李秀丽第一单元到了日本,第二单元去了公司,第三单元在箱根泡了温泉,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类似的例子还有我妈,她最近想要丰富她的退休生活,打算开始学习钢琴。于是她向我打听,想借鉴一下我小时候的学习方法。但是我和他说,Hmmm,妈,这可能有点难,因为外婆早已经过了她的更年期了。
说到更年期,那我们不得不提充满叛逆的青春期。大多数男生的青春期始于初中,自我意识逐渐发展,开始和父母对抗。直到高中毕业左右,才会慢慢成熟。而我作为一个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我的整个中学时期却都是一个十分听话、好好学习的乖宝宝。直到我进了大学,青春期都结束了,结果我开始叛逆了。我开始像一只一米六五的野狗脱笼一般,不受控制,反抗一切。我很庆幸我爸妈没有在本科就把我送出国,不然可能哪天他们探访我时,可能真的会遇到「在一个满是草味的房间里,我和一个半裸的流氓躺在一张床上。」
言归正传,我觉得「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更准确的表达,应该是,在还能享受属于这个年纪的快乐时,好好享受,把握住当下。
比如我小时候我的梦想是当公交车司机,因为我觉得公交车车门开开关关,比家里所有的玩具都有趣。直到有一天,我爸带我去坐了地铁,一列地铁几十扇车门,比公交车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于是从那一天起我的梦想变成了当地铁司机。只是这种单纯而美好的梦想直到小升初那年戛然而止,我也再也享受不到为梦想而期待成长的快乐。So, stay simple, stay naive.
由于痴迷于当地铁司机,我的小升初显然不会太顺利,所以最终只能去到一个菜市场中学。菜市场中学的生源五花八门,在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学校里,同学之间的互动必然也是十分抽象。比如,当时我们班男生流行一种互相问候的方式,叫作「炸鸡」和「爆菊」。一下课,你就能看到一群男生你追我赶,一会儿戳一下别人后门的门洞,一会儿抓一下人家前门的门把。啊,那当然,我作为班上的副班长加学习委员,我显然是不可能参与这种低俗又幼稚的活动的。不过作为一个讨好型人格的人,我和我们班上同学的关系相处得还是很不错的。有些人甚至愿意和我分享他们心中的小秘密,比如谁的门把手摸起来最大。
身为学习委员,我时常注意到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他成绩不太好,模拟考的分数甚至上不了高中。我们化学老师看到他都快疯了,训斥他能不能踏踏实实背一背反应方程式,而不是整天琢磨书上打星号的内容!我们物理老师有一天干脆特地留了20分钟,来了一波翻转课堂,直接让这位同学上讲台,讲了一章打星号的单元,从宇宙光年外的浩瀚一路讲到原子夸克和量子。我不知道别的同学是怎么看这20分钟的。我在这20分钟里,从他身上看到了我对地铁车门般纯粹的热爱。或许是物理老师的大禹治水和青春期的叛逆心理起了化学反应,他最终成功考进了高中。
不过我的高中生活就没有那么开心了。都说学校越差越喜欢管纪律。而我高中的校长似乎忘记了他现在执掌的是一所区实验性示范性高中,他对于仪容仪表要求的变态程度甚至都超过了菜市场中学。于是在本该启蒙审美的青春年华,我们全校男生都被迫留着像劳改犯一样的板寸头。加上高中时的我满脸痘印,以至于后来我拿着高三办的护照出国时,经常被边检海关重点关照,关进小黑屋里double check我的身份。高中毕业来到大学后,又不巧碰上了我迟到的叛逆期,所以我的发型从板寸头直接用力过猛来到了杀马特。直到后来我的审美逐渐收敛到一个正常值了后,我才猛然发现,我靠,我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
毕竟谁都会老去,没人能永远年轻。所以相较于容貌上的焦虑,感情上的遗憾似乎跟难释怀。 所以我们来谈一谈白月光。
我的白月光在该出现的年纪,出现在了我的小小世界里。但是却没有在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于茫茫人海中。不是我的前任,没能成为我的现任,只是在我的愿望单上无限连任。我觉得一个残酷的现实是,当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谈论自己的白月光时,大家会觉得是这是纯粹爱情的美好向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谈自己的白月光,大家会觉得这是对往事回首的感叹和无奈。而只有在我这样一个,周围同龄人都内卷到现实感爆炸的年纪,开口谈论白月光,大家只会觉得是我是中二病晚期无可救药地延长到了三十岁。
在我三十岁生日那天,朋友问起了我的情感生活。我承认了确实有心上人,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我略带羞涩地拿出了白月光的照片,结果我朋友吓坏了。他斥责我为什么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口味却比老壁灯还重,并且警告我「咱可不兴恋这个,这个是违法的!」
我赶紧解释,这是白月光初中时的自拍,十几年前了,你没看这上面还一堆非主流贴图和滤镜了么。
为了不被FBI查水表,我找出了张合法一些的照片。那是高考考完之后,一起去欢乐谷时拍的照片。关于那天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唯一记得的,除了我在大摆锤上吐到不能自理外,就是在回家地铁上,我们一边看着开开关关的地铁车门,一边探讨上大学后的人生规划时,那份惬意的松弛感。看着照片,我的朋友们也不禁称赞「哎哟,小子你眼光不错啊。哎,不过边上这个又矮又丑的傻逼是谁啊?!」「我靠,那是我!」
上大学和工作了之后,我们基本保持了一年见一次面。然而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有五年没法回国。不过在一切恢复正常后,终于在今年年初,我们又见了一次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曾经的白月光也难敌岁月这把杀猪刀。看到照片上逐渐走样的身材和开始发福的脸颊,我的朋友们揶揄我,就这样了你还是喜欢么?
我说「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见我如此痴情,他们又问,那人家现在还是单身吗?
我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那你有表达过么?!
「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你知道我只会用行动表示」
那结果呢?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朋友们不解,那既然为什么不放弃呢。
「一次次失去,又重来,我没离开,陪伴是最长情的 告白 胡搅蛮缠」
从不喝酒的我,在那一天喝得酩酊大醉。 我对朋友们说,我羡慕你们,羡慕你们和白月光之间,或遗憾或美好的结尾,因为你们曾经拥有过,才能有现在的豁达和洒脱。我甚至羡慕那些从未拥有过白月光的人,至少他们不用在三十岁时,还为这些过往而纠结。 我后悔没有在年轻时更勇敢和主动一些,没有在还能无忧无虑恋爱的年纪好好去追求心中的爱。
道理我都懂。我知道时间不能倒流,我也知道生活还得继续。但我说不出为什么自己始终无法选择放弃。和他在一起时,那种内心的松弛感,似乎能够辐射到整个宇宙光年外的浩瀚。而同样都是讨好型人格我们,在互相理解时,又能细致如夸克原子。真的没有谁能取代得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更何况我还听说,